每經(jing)記者(zhe)｜丁舟洋 胥帥(shuai)    每經(jing)編輯(ji)｜劉(liu)林鵬 宋紅 易啟江    

2022年(nian)即將結束(shu)，2023年(nian)新局如何(he)開啟？

中(zhong)(zhong)共中(zhong)(zhong)央政治局12月6日召(zhao)開會議(yi)，分(fen)析研究2023年經(jing)濟(ji)工作，明確(que)“堅持穩中(zhong)(zhong)求進工作總基調(diao)”，強調(diao)“推動(dong)經(jing)濟(ji)運行整體好轉，實(shi)現質(zhi)的有(you)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長”，指(zhi)出“全面(mian)深化改革開放，大力提振(zhen)市(shi)場信心”。

新華社圖

國(guo)務院聯防聯控機制綜合(he)組7日公布《關于(yu)進一(yi)步優化(hua)落實新(xin)冠肺炎疫(yi)情(qing)防控措(cuo)施(shi)的通知》，明確(que)了(le)科(ke)學精準(zhun)劃(hua)分風險區域，進一(yi)步縮小核酸檢測(ce)范圍、減少頻(pin)次，具備居家隔離(li)(li)條件(jian)的無癥(zheng)狀感染者(zhe)和(he)輕型病例一(yi)般(ban)采(cai)取居家隔離(li)(li)等十條優化(hua)措(cuo)施(shi)。

兩(liang)個信號放出(chu)，各地拼經濟沸騰。一次見面勝過千(qian)封郵件，浙江啟動“千(qian)團(tuan)萬企(qi)拓市場搶訂單行動”，政府組織企(qi)業(ye)包(bao)機出(chu)國開展商業(ye)洽談(tan)，打消(xiao)企(qi)業(ye)“走出(chu)去”的顧慮。

政(zheng)府(fu)牽頭、千團、萬企、包(bao)機出(chu)國等(deng)，每一(yi)個關鍵詞，放在經歷了三年(nian)防疫的空氣中都足夠轟動，何況這些元素湊到了一(yi)起(qi)，何其振奮人心！

面對疫情影響(xiang)和經濟(ji)下行壓(ya)力(li)，如何推動經濟(ji)運行好轉？如何提振市場(chang)主體(ti)信(xin)心(xin)？姚洋、黃益平、張(zhang)軍、梁建章、管清友、任澤平六位(wei)經濟(ji)學家提出放開經濟(ji)活動的(de)建議。

“好(hao)多人散(san)布那(nei)種悲(bei)觀(guan)的言論，說放開了，也不可能(neng)見到反彈(dan)。我覺得那(nei)些都是沒有經過(guo)分析的說法。”北京大學國家發(fa)展研究院院長姚洋在接(jie)受(shou)《每日經濟新(xin)聞》記者（以下簡稱NBD）專訪時(shi)表示。

在九十多分(fen)鐘(zhong)的專訪(fang)里，姚洋多次提(ti)到“常識”二字。“立足常識，發展(zhan)才(cai)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根本(ben)。穩定預期，提(ti)振信(xin)心，2023年全國(guo)GDP增(zeng)速能夠達到5%以(yi)上。”

最重要的就是讓全社會人員流動起來

“把開(kai)放(fang)濟活動放(fang)在優先位置，放(fang)開(kai)公(gong)共交(jiao)通、寫字(zi)樓、餐館(guan)、酒店、物流、商(shang)場(chang)等場(chang)所的經(jing)濟活動。”姚洋(yang)認為，這是推動經(jing)濟復蘇的當務之(zhi)急。

為(wei)(wei)什么人和(he)物(wu)的(de)暢通流動(dong)是經濟發(fa)展(zhan)中(zhong)如此重要(yao)的(de)因素？可以問問自(zi)己，為(wei)(wei)什么外賣如此便捷，大家仍期待恢復堂食。姚洋認為(wei)(wei)，經濟發(fa)展(zhan)不是一城一地之事，需要(yao)全(quan)(quan)國共同努力，一定要(yao)允許全(quan)(quan)社會流動(dong)起(qi)來。回到常識中(zhong)去，流通交(jiao)往對于經濟的(de)意義就顯而(er)易見了。

NBD：放(fang)開經(jing)濟(ji)(ji)活動，經(jing)濟(ji)(ji)就(jiu)一定會(hui)有好轉嗎？

姚(yao)洋(yang)：中國經濟目前面臨這么(me)大的下行壓力，最重要的還是內需(xu)不足。內需(xu)不足原(yuan)因在哪里呢？首先就是疫情。到奧密克戎傳播階段之后，老百姓(xing)的消費(fei)信心下降了30%。

到(dao)了(le)春節，如果我們(men)完(wan)全放開，會(hui)(hui)看(kan)到(dao)一個(ge)消費小(xiao)高潮。到(dao)明年五一，那(nei)時(shi)候病毒(du)的毒(du)力(li)可(ke)能更低，大家(jia)可(ke)能都已經忘了(le)疫(yi)情了(le)，習以為常，如果屆時(shi)把三天小(xiao)長假變成五天，經濟肯定(ding)會(hui)(hui)反彈。你(ni)就(jiu)(jiu)看(kan)這兩年，疫(yi)情稍(shao)微穩定(ding)下(xia)來(lai)，景區就(jiu)(jiu)會(hui)(hui)排長龍，大家(jia)是有(you)消費意愿的。

受(shou)疫情影響最大(da)的人群，是與疫情防控高度相關的行業從(cong)業者(zhe)，比如(ru)餐飲、旅游、住宿、電(dian)影娛樂等。最重要(yao)的還(huan)是得讓人員(yuan)流(liu)動(dong)起(qi)來，人員(yuan)流(liu)動(dong)起(qi)來之后，這些行業從(cong)業者(zhe)的收入就會(hui)上來了。

好多人散布那(nei)(nei)(nei)種悲觀的(de)(de)(de)言論(lun)，說(shuo)“放開了(le)，也不可能見到反彈”。我(wo)覺得那(nei)(nei)(nei)些都是沒有經過分析的(de)(de)(de)說(shuo)法。疫(yi)情(qing)期間，居民儲(chu)蓄率總體(ti)上(shang)升，說(shuo)明消(xiao)費被(bei)抑制了(le)。當然，如(ru)果把(ba)反彈定在(zai)增長50%，那(nei)(nei)(nei)就(jiu)另當別論(lun)了(le)，但在(zai)消(xiao)費端，哪怕增長20%，也是很了(le)不起的(de)(de)(de)，因為中國經濟體(ti)量擺在(zai)那(nei)(nei)(nei)。我(wo)還是有信心的(de)(de)(de)。需求面(mian)上(shang)去(qu)了(le)，供給面(mian)就(jiu)會跟著上(shang)來(lai)。

NBD：您建議將明年GDP增速目標定在5%以上，實現它的信心和(he)依據是(shi)什么？

姚洋：依據是我們國家的潛在(zai)增(zeng)長速(su)度，我自己計算(suan)仍然(ran)在(zai)5.5%左右，甚(shen)至更高(gao)一點。

我們的(de)(de)儲蓄率非(fei)常高(gao)（高(gao)達45%），儲蓄率可以轉化為投資(zi)，資(zi)本的(de)(de)增量能帶來的(de)(de)增長(chang)(chang)速度是(shi)(shi)3.75%；再看(kan)技術(shu)進(jin)步(bu)率，它的(de)(de)貢獻占到經(jing)濟增長(chang)(chang)的(de)(de)30%左右(you)。測算下來，我們的(de)(de)GDP增速能夠(gou)達到5.5%，所以定在(zai)5%以上，我覺得是(shi)(shi)合理的(de)(de)。

另一(yi)方面(mian)，明(ming)年(nian)5%的(de)GDP增(zeng)速目標，將(jiang)會給市場一(yi)個強(qiang)烈信號——明(ming)年(nian)我們(men)要(yao)抓(zhua)經濟了。

不抓經(jing)濟不行(xing)，短期(qi)考(kao)慮當然是(shi)大眾的(de)(de)就業收(shou)入(ru)問題。中長期(qi)來看(kan)，我(wo)們有2035目標——到2035年(nian)，我(wo)們的(de)(de)人均收(shou)入(ru)要在(zai)2020年(nian)基礎(chu)上翻一(yi)番(fan)。以(yi)(yi)此推算，GDP年(nian)均增(zeng)速就至(zhi)少(shao)要在(zai)4.7%。而疫情這三年(nian)，我(wo)們GDP的(de)(de)平均增(zeng)速連4%都沒達(da)到。所以(yi)(yi)我(wo)們的(de)(de)窗口期(qi)就剩(sheng)六(liu)七年(nian)，我(wo)覺得(de)明年(nian)的(de)(de)GDP增(zeng)速可(ke)以(yi)(yi)定在(zai)5%以(yi)(yi)上，力爭達(da)到6%。經(jing)濟回歸正常，我(wo)覺得(de)達(da)到6%是(shi)可(ke)以(yi)(yi)的(de)(de)。

提振民營經濟信心，應容忍一定程度的經濟過熱

民(min)營經濟(ji)在國民(min)經濟(ji)中具有(you)(you)重要地位，發揮了(le)“56789”的(de)(de)(de)重大作用——貢獻了(le)中國經濟(ji)50%以(yi)上(shang)(shang)的(de)(de)(de)稅收(shou)、60%以(yi)上(shang)(shang)的(de)(de)(de)GDP、70%以(yi)上(shang)(shang)的(de)(de)(de)技(ji)術(shu)創(chuang)新成果、80%以(yi)上(shang)(shang)的(de)(de)(de)城(cheng)鎮勞動就業(ye)，還(huan)有(you)(you)90%以(yi)上(shang)(shang)的(de)(de)(de)企業(ye)數量。

這(zhe)個群體也(ye)是受(shou)政(zheng)策調(diao)控(kong)影響最大的。而放諸古今中外，我們見到過不少“好心辦壞事(shi)”的經(jing)濟調(diao)控(kong)政(zheng)策。在姚(yao)洋看來，這(zhe)往往是不尊重常識的結果(guo)。

他認為，經(jing)濟學是建立(li)在常識(shi)基礎(chu)上的(de)，如果經(jing)濟學家在理論模型中得出的(de)結論不符合人(ren)的(de)行(xing)為常識(shi)，就有理由懷疑結論的(de)可(ke)靠性。

NBD：應該如何提振民(min)營經濟的信心(xin)？

姚(yao)洋：只(zhi)要(yao)(yao)經(jing)濟(ji)重新恢復起來(lai)，經(jing)濟(ji)好起來(lai)，民營企業(ye)信心自然就起來(lai)了。我們要(yao)(yao)切(qie)記一點(dian)——別輕易(yi)出(chu)調控政策(ce)，要(yao)(yao)出(chu)也要(yao)(yao)柔和一點(dian)。

而且我說(shuo)實在(zai)的，現在(zai)經(jing)濟(ji)(ji)這(zhe)么(me)冷，讓經(jing)濟(ji)(ji)稍微熱一點又怎么(me)了(le)？我覺得明(ming)年我們應(ying)該(gai)把通(tong)貨(huo)膨脹率(lv)的目標定到5%。就是給大家(jia)一個信(xin)號——容忍一定程(cheng)度的經(jing)濟(ji)(ji)過熱。

我們今年居(ju)民(min)消費(fei)價格(ge)指數（CPI）目標是漲幅3%，這(zhe)都很(hen)難實現(xian)。要(yao)不(bu)是豬肉價格(ge)挽救了CPI數據(ju)，我們今年就(jiu)要(yao)進入通(tong)貨緊縮(suo)(suo)了。經濟一旦進入通(tong)縮(suo)(suo)通(tong)道就(jiu)很(hen)麻煩，要(yao)想(xiang)恢復就(jiu)很(hen)難了。這(zhe)就(jiu)是克魯格(ge)曼說(shuo)的蕭條經濟學(xue)，因為大家(jia)的預期(qi)改變了，如果預期(qi)未來更(geng)差(cha)了，那(nei)干(gan)嗎(ma)投資(zi)？干(gan)嗎(ma)生(sheng)產？

溫和的通脹，大家都會(hui)很(hen)高(gao)興。生(sheng)產的東(dong)西今(jin)天賣(mai)五(wu)(wu)毛錢，過幾天賣(mai)五(wu)(wu)毛五(wu)(wu)，企(qi)(qi)業覺得(de)有干勁兒，心情就舒暢了，信心就回來(lai)了。企(qi)(qi)業日子好過了，就業和居(ju)民收入也(ye)會(hui)好起來(lai)。屆時再考慮出臺一些柔(rou)和的政(zheng)策，慢(man)慢(man)把通貨膨脹降下來(lai)。

NBD：對于(yu)支持民營(ying)經濟，應注意哪些常識？

姚洋：常識(shi)告訴我們，民營企(qi)業(ye)(ye)的(de)風(feng)險較(jiao)高，特別是(shi)中(zhong)小民企(qi)本身(shen)的(de)特征決定了(le)其(qi)失敗的(de)風(feng)險很高。對大(da)(da)銀(yin)(yin)(yin)行(xing)(xing)而言，做中(zhong)小企(qi)業(ye)(ye)的(de)貸款并不(bu)合算，因為大(da)(da)銀(yin)(yin)(yin)行(xing)(xing)每(mei)筆貸款成(cheng)本極高，大(da)(da)銀(yin)(yin)(yin)行(xing)(xing)的(de)客戶規模較(jiao)大(da)(da)，賺大(da)(da)客戶的(de)錢相對容易。所以，大(da)(da)銀(yin)(yin)(yin)行(xing)(xing)不(bu)愿意(yi)給(gei)中(zhong)小企(qi)業(ye)(ye)貸款，這(zhe)是(shi)常識(shi)。

然而，每(mei)次經(jing)(jing)濟下(xia)行壓力比較大(da)(da)時，我們(men)就鼓勵大(da)(da)銀行給中小(xiao)企業貸(dai)款。其(qi)實我們(men)已(yi)經(jing)(jing)經(jing)(jing)歷過(guo)一次這樣的痛苦過(guo)程，2008年之后(hou)，也是要求大(da)(da)銀行給中小(xiao)企業貸(dai)款。最后(hou)的結果(guo)是不(bu)少企業拿到貸(dai)款之后(hou)虧損、“跑(pao)路”，溫(wen)州(zhou)因此爆發(fa)了一場小(xiao)型金(jin)融(rong)危(wei)機。

政(zheng)府(fu)何不(bu)發點錢鼓勵(li)老百姓(xing)去消(xiao)費(fei)(fei)？中央政(zheng)府(fu)每(mei)年(nian)要給地方(fang)政(zheng)府(fu)三(san)四萬億(yi)元的基(ji)(ji)建(jian)(jian)專(zhuan)(zhuan)項(xiang)債(zhai)(zhai)，但我(wo)(wo)們知道，很(hen)多地方(fang)政(zheng)府(fu)不(bu)愿意搞(gao)基(ji)(ji)建(jian)(jian)，負(fu)擔太大了。我(wo)(wo)建(jian)(jian)議把(ba)部(bu)分(fen)地方(fang)基(ji)(ji)建(jian)(jian)專(zhuan)(zhuan)項(xiang)債(zhai)(zhai)用來做消(xiao)費(fei)(fei)專(zhuan)(zhuan)項(xiang)債(zhai)(zhai)，集(ji)中救助受疫情影(ying)響較大的人(ren)群(qun)，幫助那些失去工作、借債(zhai)(zhai)為生的收入下降人(ren)群(qun)，平均每(mei)人(ren)每(mei)月發放一千元。如(ru)果覺得“發現(xian)金”不(bu)好聽，叫“消(xiao)費(fei)(fei)券(quan)”也行(xing)(xing)，但別指定用途，拿消(xiao)費(fei)(fei)券(quan)買什么(me)都(dou)行(xing)(xing)，讓他們渡過難(nan)關，而(er)且他們很(hen)快(kuai)就會消(xiao)費(fei)(fei)掉。這樣對于(yu)我(wo)(wo)們穩定信心，甚(shen)至(zhi)提振(zhen)信心會有很(hen)大的幫助。

發揮市場的作用，政府調控潤物細無聲

從(cong)大學(xue)時(shi)的(de)地理專業轉到經(jing)濟學(xue)研究，純粹(cui)是(shi)一個(ge)偶然事件(jian)，進(jin)入經(jing)濟學(xue)的(de)世界后，姚(yao)洋(yang)發現這的(de)確是(shi)一門激動人心的(de)學(xue)科，它(ta)告訴(su)人們(men)，世界運行的(de)邏輯。這種思維方式和分析能力，是(shi)他(ta)樂觀看待中國經(jing)濟未來的(de)底氣。

而現代經濟(ji)學雖起源(yuan)于西(xi)方，但所有東(dong)西(xi)不能(neng)照搬(ban)亦是(shi)常(chang)識。“遁于無形(xing)”“治大國(guo)如烹小鮮”，和姚洋(yang)的交流里，時常(chang)能(neng)感(gan)受(shou)到解(jie)決中國(guo)問題要用中國(guo)智慧的能(neng)量場。

NBD：所以說到底(di)，還是要尊重看不見的手，發揮市場的力量。那么政府需要做什么？

姚洋：是(shi)(shi)的(de)，發(fa)揮市場的(de)作用。政府(fu)要(yao)做(zuo)的(de)，是(shi)(shi)潤物細(xi)無聲。政府(fu)在調控，但(dan)是(shi)(shi)遁(dun)于無形。

調控政策如果大(da)(da)(da)(da)起大(da)(da)(da)(da)落，民營企(qi)業家心態(tai)上都有驚弓(gong)之(zhi)鳥(niao)的感覺(jue)。其(qi)實很多政策都跟(gen)民營企(qi)業沒多大(da)(da)(da)(da)關系，但是(shi)大(da)(da)(da)(da)家心里就(jiu)緊張。

NBD：我(wo)們看到(dao)，比(bi)如新能(neng)源汽車，現在發展得很好，這也和產業(ye)政(zheng)策的因(yin)勢利(li)導分不開。我(wo)們應如何看待產業(ye)政(zheng)策？

姚洋(yang)：新(xin)(xin)能源(yuan)產業是中國在世界上非(fei)常有競爭(zheng)力的產業，我們怎么去把產業做(zuo)大做(zuo)強？政府也(ye)應該(gai)有一些新(xin)(xin)的政策，鼓(gu)勵這方面的創新(xin)(xin)。

我(wo)們(men)鼓勵光伏(fu)產業(ye)，過去地(di)方政府“直接下場”篩選給哪(na)個企業(ye)投資，實際(ji)上(shang)就(jiu)是“挑(tiao)選贏家”，而新能源(yuan)汽(qi)車產業(ye)政策的(de)成功有個非常重要的(de)經驗——它不(bu)挑(tiao)選贏家，它補(bu)貼(tie)(tie)終端，補(bu)貼(tie)(tie)給買(mai)新能源(yuan)汽(qi)車的(de)消費(fei)者。

這樣(yang)就會鼓勵好多民營企業，特別是造車(che)新(xin)勢(shi)力(li)參與這個(ge)行(xing)業。你看我們造車(che)新(xin)勢(shi)力(li)，那(nei)幾個(ge)創始人全是互聯網來的(de)，帶來了新(xin)的(de)思維方式，如果是“挑選贏家(jia)”，絕對挑不(bu)上這些人，所(suo)有評審專家(jia)都會說(shuo)，這些人沒有任(ren)何造車(che)經驗，他(ta)怎么(me)能來造汽車(che)，不(bu)行(xing)，不(bu)能給(gei)他(ta)這錢(qian)。

產(chan)業政(zheng)策(ce)我(wo)并不反對，但是(shi)怎(zen)么去(qu)搞，這里(li)頭學問大。包括現(xian)在的(de)芯片(pian)產(chan)業政(zheng)策(ce)，是(shi)挑選贏家(jia)，還是(shi)政(zheng)策(ce)補貼給終端(duan)，給企(qi)業公(gong)平的(de)環境，大家(jia)來競爭？這是(shi)需要我(wo)們去(qu)思考的(de)。

NBD：房(fang)(fang)(fang)地(di)產(chan)(chan)是典型的(de)“政策(ce)市”，現在房(fang)(fang)(fang)地(di)產(chan)(chan)行業風險集聚，多地(di)出(chu)現“爆雷”交不(bu)出(chu)房(fang)(fang)(fang)的(de)情況。如何才(cai)能實(shi)現房(fang)(fang)(fang)地(di)產(chan)(chan)行業的(de)軟著陸？

姚洋(yang)：現在房地(di)產最大(da)的(de)(de)問題是(shi)缺乏(fa)流動(dong)性，流動(dong)性沒(mei)有了，企業經營就(jiu)困(kun)難，有些(xie)企業連還債的(de)(de)錢都沒(mei)了，因為整個鏈條滾動(dong)不起來了。

房地(di)(di)產(chan)是(shi)典型的(de)(de)“政(zheng)策(ce)市(shi)”，政(zheng)策(ce)一(yi)(yi)鼓勵，它就爆發，政(zheng)策(ce)一(yi)(yi)打(da)壓，房地(di)(di)產(chan)就斷崖式(shi)下(xia)跌。要(yao)提(ti)振信心，還是(shi)要(yao)告(gao)訴大(da)家態度的(de)(de)轉變(bian)。所(suo)以(yi)中銀證券首席經濟學家徐高提(ti)過一(yi)(yi)個(ge)建議，應組一(yi)(yi)個(ge)“國家隊”，在股市(shi)買所(suo)謂(wei)的(de)(de)房企“三(san)好生(sheng)”股份，為它們投(tou)一(yi)(yi)個(ge)贊(zan)成票，我覺得是(shi)挺值得做的(de)(de)。至(zhi)少(shao)別讓這(zhe)些三(san)好生(sheng)最(zui)后陷入(ru)困境。

另(ling)一方(fang)面(mian)，還是跟疫情有關系(xi)，疫情防(fang)控措施優化后，整個經(jing)濟開始復(fu)(fu)蘇，老百(bai)姓信心會回來一些，那么對于房地(di)產(chan)業復(fu)(fu)蘇也(ye)會有幫助。

房地產是(shi)和(he)老百姓生活息息相關的產業(ye)，政府調(diao)控要“治大國如(ru)烹小鮮”，不能讓房地產大起大落，應用(yong)平(ping)緩(huan)一(yi)些的政策作一(yi)些微調(diao)。

迎接“銀發潮”，從強身健體做起

致(zhi)力于經濟(ji)學研(yan)究多年，姚洋觀察到學界的一個現象：部分經濟(ji)學研(yan)究越(yue)來(lai)越(yue)脫離實際、越(yue)來(lai)越(yue)脫離常識。

姚洋(yang)一向有兩個主張，好的經濟學(xue)(xue)研究(jiu)要(yao)遵循兩個“有用(yong)(yong)”標準：一是(shi)對(dui)理解或發展中國有用(yong)(yong)，二是(shi)對(dui)經濟學(xue)(xue)的發展有用(yong)(yong)。

正因為此，對小夫妻如何“帶(dai)娃(wa)”、中老年人如何強身(shen)健體等實際(ji)生活中的“通俗話題”，他既(ji)有(you)深(shen)刻的觀察，又能(neng)給出(chu)接(jie)地氣(qi)的解答。

NBD：怎樣降(jiang)低疫情(qing)對生育率的(de)影響(xiang)？我們(men)應如何理解中國現(xian)在的(de)人(ren)口現(xian)狀(zhuang)和挑戰？

姚洋(yang)：疫情(qing)結(jie)束后可能會(hui)有一(yi)個(ge)生育反彈，但再之后，我們(men)的人口是鐵定(ding)下降，而且是長期性的。對全社會(hui)而言，只(zhi)能做(zuo)好老齡化的準備，迎接(jie)銀發(fa)潮的到(dao)來。

未來十年，1962~1976年出生的(de)這批人(ren)(ren)陸續退休。到本世(shi)紀(ji)40年代的(de)時候(hou)，我(wo)們(men)(men)65歲以(yi)上的(de)人(ren)(ren)口要占到全部(bu)人(ren)(ren)口的(de)四(si)分之一，那就是(shi)3億多人(ren)(ren)了。所以(yi)你(ni)們(men)(men)年輕(qing)人(ren)(ren)的(de)負擔會非(fei)常重。最直接的(de)問(wen)題，就是(shi)養老怎么辦(ban)？醫療怎么辦(ban)？

你(ni)看日(ri)本(ben)、美(mei)國，老(lao)齡(ling)化(hua)拖死(si)整(zheng)個政府支出(chu)的，并不(bu)是養老(lao)保(bao)險(xian)這一(yi)塊，因為養老(lao)保(bao)險(xian)經過(guo)精算(suan)基本(ben)上能行。拖死(si)他們財政的，主(zhu)要是老(lao)年(nian)人(ren)的醫療(liao)支出(chu)。

我(wo)(wo)覺得(de)，我(wo)(wo)們從(cong)現在(zai)開始(shi)，就(jiu)要(yao)在(zai)“年(nian)(nian)輕的(de)老(lao)人”群體(ti)里推(tui)廣健(jian)康(kang)(kang)生活方式，合(he)理(li)飲食、合(he)理(li)體(ti)育鍛煉，爭取“健(jian)康(kang)(kang)地老(lao)去”。我(wo)(wo)真(zhen)羨慕人家鐘南山(shan)院士，86歲(sui)走路如飛(fei)，還在(zai)工(gong)作著(zhu)。我(wo)(wo)希望(wang)我(wo)(wo)30年(nian)(nian)之后也能像他那樣(yang)，但你(ni)得(de)鍛煉啊(a)，人家年(nian)(nian)輕時(shi)就(jiu)是運動員，80多歲(sui)還在(zai)練啞鈴。

建議(yi)我們的衛(wei)健委(wei)現在(zai)就(jiu)轉變，一方面(mian)要鼓勵生育，另一方面(mian)就(jiu)要在(zai)中老年(nian)群(qun)體(ti)(ti)里推廣強身健體(ti)(ti)。

NBD：為(wei)什么(me)鼓勵政策這么(me)多了，還是(shi)調動不起大家生(sheng)育的(de)積極性？

姚洋：目前(qian)采用的一些(xie)措施是有效(xiao)(xiao)的，有些(xie)是沒效(xiao)(xiao)的。比較有效(xiao)(xiao)的措施，比如增加(jia)幼(you)兒園的數量(liang)，給年輕父母減壓，數量(liang)上去了(le)，價格會下來(lai)。但(dan)現在，我們的托兒所(suo)(suo)還(huan)不夠多(duo)，三歲以(yi)下怎么辦？很多(duo)人期待老(lao)人退休了(le)趕緊(jin)幫忙帶孩子(zi)，但(dan)這對老(lao)人也不公(gong)平。所(suo)(suo)以(yi)長期來(lai)說，還(huan)是要增加(jia)托兒所(suo)(suo)的數量(liang)。

另(ling)一(yi)(yi)個(ge)不(bu)一(yi)(yi)定有(you)(you)效的(de)(de)(de)政策，我覺得是延(yan)長產假，這(zhe)樣(yang)的(de)(de)(de)話，用人單位會(hui)反感招女性(xing)。過長的(de)(de)(de)產假也(ye)不(bu)符(fu)合常識，女性(xing)脫離工作崗位半年，回來(lai)可能管(guan)理崗位就沒了。但是中(zhong)國(guo)還有(you)(you)一(yi)(yi)個(ge)很大的(de)(de)(de)問題，男(nan)性(xing)參與(yu)家庭勞動太少。帶(dai)孩(hai)(hai)子(zi)(zi)(zi)都是媽(ma)媽(ma)的(de)(de)(de)事，很多中(zhong)國(guo)男(nan)性(xing)的(de)(de)(de)想法就是“妻子(zi)(zi)(zi)回家來(lai)，生(sheng)兩三個(ge)孩(hai)(hai)子(zi)(zi)(zi)”。這(zhe)對女性(xing)來(lai)說是不(bu)公平的(de)(de)(de)。世界范圍(wei)內，讓男(nan)性(xing)參與(yu)家務已經是一(yi)(yi)個(ge)趨勢(shi)了，我們也(ye)只有(you)(you)這(zhe)樣(yang)，才能讓女性(xing)愿意生(sheng)孩(hai)(hai)子(zi)(zi)(zi)。

記者手記：常識、常情、常理

作為長(chang)期研究中國經(jing)(jing)濟(ji)發(fa)展的知名學者(zhe)，北大國發(fa)院院長(chang)姚(yao)洋在(zai)2016年(nian)當選教育部(bu)長(chang)江學者(zhe)特聘(pin)教授，獲2008年(nian)、2014年(nian)孫(sun)冶(ye)方(fang)經(jing)(jing)濟(ji)科學獎(jiang)，是“金融40人(ren)(ren)”和“中國經(jing)(jing)濟(ji)50人(ren)(ren)”論壇成(cheng)員。數十(shi)年(nian)來，他持續(xu)不斷(duan)地為中國經(jing)(jing)濟(ji)改革(ge)方(fang)向與面臨的挑(tiao)戰(zhan)發(fa)聲。

“國(guo)發院是把經濟學和中國(guo)現實結合得最好的學院，在中國(guo)沒有之一。”姚洋在不同(tong)場合多次提及這個觀(guan)點。

看似(si)離普通民眾很(hen)遠的經(jing)濟(ji)學(xue)，其實存在于每一天(tian)的生活(huo)；看似(si)居(ju)于象牙塔(ta)之高的北(bei)大國發院經(jing)濟(ji)學(xue)者們，其實始終對中國當(dang)下問題報以最深切的回應。

正如(ru)他在書(shu)中(zhong)所言，經濟(ji)學在中(zhong)國還將繼續(xu)是“顯(xian)學”，經濟(ji)學家(jia)們的聲音也會因此(ci)被放大得更(geng)大。越是這樣(yang)，越是不能停留在“做無害的游(you)戲”，推演出(chu)一些“正確”而無用的廢(fei)話(hua)。

姚洋不愿(yuan)參與這種“無害的游戲”。他(ta)說，“我不講那些云里霧里的”。

采訪結束時(shi)，我(wo)由衷對他說：“姚老師您的(de)知識(shi)結構和理論水平顯(xian)然(ran)比我(wo)高出很多(duo)很多(duo)，但我(wo)們在(zai)交流(liu)過程(cheng)中并我(wo)沒(mei)有感(gan)受到任何阻隔。因(yin)為您講的(de)是(shi)常識(shi)、常情、常理！”

封面圖(tu)片來源：新華社圖(t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