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編輯(ji)｜盧祥勇 蓋源源    

2022年(nian)12月30日，最高人民檢察(cha)院發布4件依法懲治涉網絡黑惡犯罪(zui)典型(xing)案例。

該(gai)批典型案例聚(ju)焦(jiao)當前司法實(shi)踐中(zhong)常見、多發情形，涉及群眾反映強烈、被害人群體廣泛(fan)的網(wang)(wang)絡(luo)(luo)(luo)“套路貸”、網(wang)(wang)絡(luo)(luo)(luo)輿情敲(qiao)詐、網(wang)(wang)絡(luo)(luo)(luo)裸聊(liao)敲(qiao)詐、網(wang)(wang)絡(luo)(luo)(luo)“軟暴力”催收等信息網(wang)(wang)絡(luo)(luo)(luo)重點犯罪(zui)領域。其中(zhong)包含湯某甲等人組(zu)織、領導(dao)、參加(jia)黑社(she)會性質組(zu)織案。

該(gai)組織人數較多(duo)、層級分明(ming)，有不同于一般公(gong)司的紀律規(gui)約，如(ru)部門之間禁(jin)止(zhi)相互串門交流；禁(jin)止(zhi)透露(lu)自(zi)己的工作內容(rong)和公(gong)司地址；貸(dai)后部門員工不得(de)在(zai)食堂吃飯，每(mei)日(ri)催收額未達到(dao)3000元以(yi)上的員工不得(de)吃飯。

該組織向在校大學生以及大學畢業三年以內的群體實施網絡“套路貸”犯罪活動，累計放款8000余萬元，收款1.5億余元，違法所得7000余萬元。

2020年(nian)(nian)(nian)由法(fa)院作出一審判決，其中湯某甲被(bei)判處(chu)有期(qi)徒(tu)(tu)刑25年(nian)(nian)(nian)，剝(bo)奪政治權利3年(nian)(nian)(nian)，并處(chu)沒收(shou)個人(ren)全部(bu)財(cai)產(chan)；對其余被(bei)告人(ren)分(fen)別判處(chu)20年(nian)(nian)(nian)至(zhi)6年(nian)(nian)(nian)不等(deng)有期(qi)徒(tu)(tu)刑和相應(ying)的財(cai)產(chan)刑。

紀律規約與一般公司不同

案情(qing)顯示，2017年9月起，被告(gao)人湯(tang)(tang)某(mou)甲(jia)先后邀約(yue)被告(gao)人汪某(mou)柏(bo)、鄧某(mou)龍(long)、湯(tang)(tang)某(mou)乙注冊成立南昌赤之頓信息科技有限(xian)公(gong)司等(deng)6家公(gong)司，內(nei)設技術部、市場部、風(feng)控部、貸(dai)后部等(deng)部門，依托(tuo)公(gong)司形式運作(zuo)，利(li)用信息網(wang)絡，通過“任你(ni)花”“100分(fen)”等(deng)7個App平(ping)臺(tai)，采取現金貸(dai)或(huo)者虛假購(gou)物(wu)再回購(gou)形式，簽訂(ding)虛假合(he)同，以(yi)扣除服務費、保證金、中介(jie)費名義惡意減少(shao)實(shi)(shi)際(ji)放貸(dai)數額(e)、惡意壘(lei)高違約(yue)金等(deng)手段，向在校大學生以(yi)及大學畢業三年以(yi)內(nei)的(de)群體實(shi)(shi)施網(wang)絡“套路(lu)貸(dai)”犯(fan)罪活動。

該組(zu)織(zhi)采取(qu)發送(song)拼接(jie)被害(hai)人(ren)(ren)頭像的淫穢圖片和(he)侮辱、威脅性短信(xin)，以及電話滋擾(rao)、短信(xin)轟炸等“軟暴(bao)力”手(shou)段(duan)，對不能按(an)期還款的被害(hai)人(ren)(ren)及其父母(mu)、親友、同事、同學進行滋擾(rao)施(shi)壓(ya)，索取(qu)“債(zhai)務(wu)”，逐步形成(cheng)了以湯某(mou)(mou)甲(jia)為(wei)組(zu)織(zhi)、領導(dao)者，汪(wang)某(mou)(mou)柏(bo)、鄧(deng)某(mou)(mou)龍、湯某(mou)(mou)乙等人(ren)(ren)為(wei)積極參加者，涂某(mou)(mou)玉(yu)等人(ren)(ren)為(wei)一(yi)般參加者，層級分明、骨(gu)干(gan)成(cheng)員(yuan)固定(ding)的黑社(she)會(hui)性質組(zu)織(zhi)。

該組織人數較多、層級分明，有不同于一般公司的紀律規約，如部門之間禁止相互串門交流；禁止透露自己的工作內容和公司地址；貸后部門員工不得在食堂吃飯，每日催收額未達到3000元以上的員工不得吃飯；不準向公檢法子女、政法、軍警院校學生放貸等。

該(gai)組(zu)織通過(guo)信(xin)息網絡在全國范(fan)圍(wei)內長期(qi)實施詐騙、敲(qiao)詐勒索、侵犯公民(min)個人信(xin)息等犯罪。該(gai)組(zu)織累計放款8000余萬元，收款1.5億余元，違法所(suo)得7000余萬元，違法所(suo)得用于(yu)支持組(zu)織運轉(zhuan)，向組(zu)織成員發放薪酬和提(ti)成，剩余由湯某甲等人按(an)比例分(fen)贓(zang)。

該組織“軟暴(bao)力”催收共計1萬余單，導致(zhi)陳某(mou)某(mou)、李某(mou)某(mou)等(deng)20余名年輕被害(hai)人自殺(sha)、自殘(can)、抑郁、退(tui)學(xue)等(deng)，引發(fa)網(wang)絡(luo)(luo)上大量投(tou)訴，嚴重影(ying)(ying)響被害(hai)人及周邊親朋正常生產生活(huo)，影(ying)(ying)響被害(hai)人所(suo)在校(xiao)園安(an)全穩定，在網(wang)絡(luo)(luo)空間和現實社(she)會造成重大影(ying)(ying)響，嚴重破壞(huai)經濟、社(she)會生活(huo)秩(zhi)序。

在實施犯罪過(guo)程(cheng)中(zhong)，技術(shu)部被(bei)(bei)告(gao)人(ren)潘某勇、何某、彭某煊(xuan)，在被(bei)(bei)告(gao)人(ren)湯某甲等(deng)人(ren)的(de)授意下，以(yi)“任你花(hua)”App為基(ji)礎，先后開(kai)發(fa)了(le)“100分(fen)”“52購物(wu)”“365錢包”“91購”“88商城”“9號店”6個(ge)App用(yong)于網絡貸(dai)款，并在App內(nei)植入具有竊取公民個(ge)人(ren)信(xin)(xin)息功能(neng)的(de)子程(cheng)序(xu)，在被(bei)(bei)害人(ren)通過(guo)貸(dai)款App申請貸(dai)款的(de)過(guo)程(cheng)中(zhong)，該(gai)子程(cheng)序(xu)即非法獲得被(bei)(bei)害人(ren)手機內(nei)的(de)通話記錄和通訊(xun)錄內(nei)容等(deng)公民個(ge)人(ren)信(xin)(xin)息。經統計，該(gai)組織非法獲取公民個(ge)人(ren)信(xin)(xin)息共計370萬余條。

如何認定“套路貸”犯罪？

該案(an)控(kong)辯爭議焦(jiao)點之一為網(wang)絡無接觸型(xing)非法放貸(dai)能(neng)否認(ren)定為“套(tao)(tao)路貸(dai)”犯罪。經審查(cha)認(ren)為，被告人(ren)的行為已(yi)經形成“套(tao)(tao)路貸(dai)”閉環型(xing)特(te)征。

湯某甲等人以低息、無抵押、無擔保、快速放款等誘餌，誘騙在校或畢業三年以內的大學生在其App平臺借款，隱瞞被害人需要扣除高額服務費、保證金、中介費等事實，以各項費用的名義惡意減少實際放貸數額，實際扣除高達40%-50%費用，屬于“制造民間借貸假象”。采取現金貸或者在購物平臺中擬制虛假商品，由被害人高價購買、平臺低價回購的形式高貸低支，屬于“制造資金走賬流水等虛假給付事實”。對逾期被害人按照貸款金額每期、每天3%的比例收取高額違約金，通過修改平臺的提示內容惡意延長逾期天數，并不斷累加，屬于“惡意壘高還款數額”。誘使被害人在該組織控制的不同App貸款來償還之前欠款，屬于“轉單平賬”。以發送侮辱性圖片等“軟暴力”方式進行“索債”的行為，屬于“軟硬兼施索債”。

比如，自殺(sha)未(wei)遂的被(bei)害(hai)人陳(chen)某(mou)某(mou)在(zai)該(gai)組織(zhi)的“100分”App平臺借(jie)款(kuan)，合同約(yue)定各項費用總額為(wei)借(jie)款(kuan)金(jin)(jin)額的2％至(zhi)6％，其借(jie)款(kuan)3177元(yuan)，實際扣(kou)除(chu)了高(gao)達40％的費用，到手借(jie)款(kuan)為(wei)1906元(yuan)。該(gai)借(jie)款(kuan)分三期(qi)(qi)(qi)歸(gui)還，每期(qi)(qi)(qi)默認還款(kuan)金(jin)(jin)額為(wei)1059元(yuan)，每期(qi)(qi)(qi)還款(kuan)期(qi)(qi)(qi)限為(wei)7天(tian)(tian)，逾(yu)期(qi)(qi)(qi)按(an)照每日(ri)3%計算違(wei)約(yue)金(jin)(jin)。截至(zhi)案發，陳(chen)某(mou)某(mou)三期(qi)(qi)(qi)借(jie)款(kuan)實際逾(yu)期(qi)(qi)(qi)121天(tian)(tian)，違(wei)約(yue)金(jin)(jin)累計高(gao)達10865.34元(yuan)，并被(bei)“軟暴力”催收。

該組(zu)織的(de)放貸(dai)行為體現出明顯(xian)的(de)非法占有故(gu)意，與平(ping)等民事(shi)主(zhu)體之間(jian)(jian)的(de)民間(jian)(jian)借貸(dai)在主(zhu)觀意圖、借貸(dai)方式(shi)及(ji)糾紛處理方式(shi)等方面(mian)有明顯(xian)不(bu)同，符(fu)合“套路(lu)貸(dai)”認定標準。

主要手段為“軟暴力”索債

該(gai)(gai)(gai)案組織(zhi)特(te)征(zheng)(zheng)和經濟特(te)征(zheng)(zheng)較(jiao)為明顯，審查(cha)的(de)重點在該(gai)(gai)(gai)組織(zhi)的(de)行為特(te)征(zheng)(zheng)和危害性特(te)征(zheng)(zheng)。行為特(te)征(zheng)(zheng)方面(mian)，該(gai)(gai)(gai)組織(zhi)的(de)主要行為手段為“軟暴力”索債，且達到(dao)了與“暴力”或(huo)“以暴力相威脅”等相當的(de)程度。

貸后部對貸款(kuan)逾期(qi)一(yi)至九天的(de)(de)被(bei)害人(ren)及(ji)(ji)(ji)其(qi)父母采取(qu)電話、短(duan)(duan)信(xin)聯系的(de)(de)手段“索(suo)債(zhai)”，對貸款(kuan)逾期(qi)十天以(yi)上的(de)(de)被(bei)害人(ren)及(ji)(ji)(ji)其(qi)父母、親友(you)、老師、同學、同事等(deng)發送拼接了(le)被(bei)害人(ren)頭像的(de)(de)淫穢圖(tu)片及(ji)(ji)(ji)侮辱、威脅性(xing)短(duan)(duan)信(xin)，并(bing)進行電話、短(duan)(duan)信(xin)轟炸等(deng)“軟暴力”手段“索(suo)債(zhai)”，對被(bei)害人(ren)及(ji)(ji)(ji)其(qi)父母、親友(you)、老師、同學、同事等(deng)進行滋擾施(shi)壓，迫使被(bei)害人(ren)按照(zhao)虛假合同載明的(de)(de)貸款(kuan)總額歸還本金、利息(xi)及(ji)(ji)(ji)違約金等(deng)費用(yong)，牟取(qu)暴利。

雖然“軟暴力”行為未直接造成被害人肉體上傷害，但長期的侮辱、滋擾、威脅給被害人及周邊親朋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壓力和心理恐懼，擾亂了正常的工作、生活、教學管理秩序。特別是該組織主要針對在校或者畢業三年內大學生這一特殊群體放貸，該群體社會閱歷和經驗少、周邊關系單純、心理承受能力差，對被害人的長期侮辱、威脅及對其周邊親朋的頻繁滋擾導致被害人與身邊親朋無法正常交往，甚至形成了比現實暴力更為惡劣的危害后果。

抽樣取證的(de)(de)259名被(bei)(bei)害(hai)人中，涉(she)及全國181所院校的(de)(de)223名在校大學生，占(zhan)比86%。從2017年9月(yue)至(zhi)2018年7月(yue)間，該組(zu)織累計向全國30個省、自(zi)治區、直(zhi)轄市的(de)(de)10852名被(bei)(bei)害(hai)人虛假放貸(dai)8000余萬元，收款1.5億余元，違法犯罪(zui)所得高達7000余(yu)萬元(yuan)。該組(zu)織“軟暴力”催收(shou)10000余(yu)筆，抽樣取證(zheng)259名(ming)被(bei)(bei)害(hai)人(ren)中(zhong)就有140余(yu)人(ren)被(bei)(bei)“軟暴力”催收(shou)，230名(ming)被(bei)(bei)害(hai)人(ren)親(qin)朋被(bei)(bei)滋擾。經(jing)對扣押的(de)手機(ji)進行(xing)抽查，僅18部手機(ji)中(zhong)就存(cun)有發(fa)送過的(de)侮辱、淫穢(hui)圖片(pian)500余(yu)張。

經查證的被害人中，3人自殺身亡，3人自殺未遂，3人患抑郁癥，14人被迫退學或休學、辭職，后果特別嚴重。據“聚投訴”和“華聲在線”網站統計，“聚投訴”網站涉及28個省區市129件對該犯罪組織7個App的投訴，點擊量達到了47483次，“華聲在線”僅涉及“任你花”App 就有23條投訴，涉及11個不同地區，點擊量達到了289929次，在網絡空間和網絡貸款行業造成較大影響。

被害人相(xiang)對(dui)集中在四川、云南(nan)、陜西、重(zhong)慶、湖北等地高校(xiao)，對(dui)一定區域內的(de)高校(xiao)生活、教學秩序穩定造成重(zhong)大影響(xiang)。綜上(shang)，該組織通過實施違法犯罪活動，在網(wang)絡(luo)空間和現實社(she)(she)會中形成重(zhong)大影響(xiang)，嚴重(zhong)破壞經濟和社(she)(she)會生活秩序，符(fu)合黑(hei)社(she)(she)會性質(zhi)組織的(de)危害性特征。

據(ju)悉，上述(shu)組織已于(yu)2020年(nian)由法院作出一審(shen)判(pan)決，其中湯某甲被判(pan)處有(you)期徒刑(xing)25年(nian)，剝奪政治權利3年(nian)，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對其余被告人分(fen)別判(pan)處20年(nian)至6年(nian)不(bu)等有(you)期徒刑(xing)和相應的財產刑(xing)。

最高檢表示(shi)，對以老(lao)年(nian)人(ren)、未(wei)成(cheng)年(nian)人(ren)、在(zai)校學(xue)生、喪失(shi)勞(lao)動能力的人(ren)為對象實(shi)施“套路貸”犯罪(zui)，或因實(shi)施“套路貸”導致被害人(ren)及相關(guan)人(ren)員(yuan)自殺、精神(shen)失(shi)常的，應該(gai)評價(jia)為在(zai)相關(guan)領域(yu)造成(cheng)重(zhong)大影響，依法從(cong)嚴從(cong)重(zhong)懲處。

編輯|盧祥勇 蓋源源

校對|段(duan)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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