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mei)經(jing)記者｜張蕊    每(mei)經(jing)編(bian)輯(ji)｜陳(chen)星     

10月28日(ri)，《中共中央(yang)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she)會發展第十五個五年(nian)規劃的建議》（以(yi)下簡稱《建議》）正式發布。

記者注意(yi)到，此次《建議(yi)》在投資(zi)、消費等領(ling)域出現(xian)多個(ge)新提法(fa)。這些新提法(fa)背后有(you)怎樣(yang)的(de)(de)(de)深(shen)(shen)意(yi)？在我國(guo)經濟邁向“十五五”的(de)(de)(de)關鍵節點，如(ru)何破解消費率偏(pian)低(di)、內需動力不足(zu)的(de)(de)(de)深(shen)(shen)層矛盾？面對(dui)復雜嚴峻的(de)(de)(de)國(guo)內外環境，深(shen)(shen)化改革的(de)(de)(de)突破口究(jiu)竟在哪(na)里？

帶著這些關乎經濟發展全局的核心問題，近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下簡稱NBD）專訪了第十四屆全國政協委員尹艷林。

尹艷(yan)林深耕(geng)宏觀經濟(ji)領域多(duo)年，曾長期任職(zhi)于國家發(fa)改(gai)委和原(yuan)中央財經領導小組辦公室(shi)，曾對中國經濟(ji)體制(zhi)改(gai)革(ge)、供(gong)需結(jie)構調整等(deng)議題有(you)著深刻洞察和獨到見解。

他直言不諱當前面臨的(de)一些問題背后是深(shen)層次的(de)體制問題，坦言當前改(gai)革(ge)進(jin)入深(shen)水(shui)區的(de)特征(zheng)更(geng)加明(ming)顯(xian)。他對擴(kuo)大內需、全國統一大市場(chang)等領域的(de)問題，都提出了具體的(de)改(gai)革(ge)方向和建議。

新型城鎮化仍然是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

NBD：《建議》在“十五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的主要目標中提出，全要素生產率穩步提升，居民消費率明顯提高，內需拉動經濟增長主動力作用持續增強。這對今后幾年的經濟發展會產生哪些影響？

尹艷林：全(quan)(quan)要素生(sheng)產率穩步提升(sheng)對應高質量發展階段的創新驅動邏輯(ji)。創新發揮作(zuo)用，首(shou)先(xian)就表(biao)(biao)現在全(quan)(quan)要素生(sheng)產率的提升(sheng)。這一表(biao)(biao)述(shu)是從供(gong)給端突出科技進步的重要性(xing)。

居民消(xiao)費(fei)率(lv)明顯(xian)提高則對應需求端。我(wo)國目前消(xiao)費(fei)率(lv)仍偏低，尤其(qi)與發達國家相比(bi)差(cha)距明顯(xian)。但判斷消(xiao)費(fei)率(lv)高低要從靜態與動態兩個視(shi)角來分析(xi)。

靜態地看，某一時期消(xiao)費(fei)增長率(lv)與投資增長率(lv)之間是此(ci)消(xiao)彼長的關系，投資率(lv)下(xia)降，消(xiao)費(fei)率(lv)就上升。

目前我國消費率仍然(ran)偏低

動態地看，消(xiao)費(fei)率(lv)與經(jing)濟發展階段(duan)密切相關。改(gai)革開(kai)放(fang)初期，我國人均收(shou)入低(di)、恩(en)格(ge)爾系數(shu)高(gao)，大部分收(shou)入都用于保基本消(xiao)費(fei)，消(xiao)費(fei)率(lv)一(yi)度高(gao)達60%以(yi)上。隨著收(shou)入水平提高(gao)、恩(en)格(ge)爾系數(shu)下降，居民儲(chu)蓄轉化為投資(zi)，投資(zi)率(lv)就上升。當經(jing)濟發展到一(yi)定階段(duan)，消(xiao)費(fei)結構(gou)升級(ji)、投資(zi)增速放(fang)緩，消(xiao)費(fei)率(lv)又會(hui)重新回升。

“居民消(xiao)費(fei)(fei)率(lv)明顯提(ti)高”這一目標，針對我國消(xiao)費(fei)(fei)率(lv)偏低(di)的(de)現實，意在通過擴大(da)消(xiao)費(fei)(fei)來增(zeng)強內需(xu)對經(jing)濟(ji)增(zeng)長(chang)(chang)的(de)拉(la)動力。需(xu)要(yao)指(zhi)出的(de)是，內需(xu)既(ji)包括消(xiao)費(fei)(fei)也(ye)包括投資(zi)(zi)，《建議》也(ye)提(ti)到(dao)保(bao)持投資(zi)(zi)合理增(zeng)長(chang)(chang)，所以并(bing)非只要(yao)消(xiao)費(fei)(fei)、不要(yao)投資(zi)(zi)。

至于(yu)我(wo)國工(gong)業化(hua)的增(zeng)長(chang)動(dong)力來(lai)自哪里？城鎮(zhen)化(hua)是(shi)否還(huan)是(shi)經(jing)濟發展的重(zhong)點？我(wo)認為我(wo)國仍處于(yu)城鎮(zhen)化(hua)持續推進期，新型城鎮(zhen)化(hua)仍然是(shi)經(jing)濟增(zeng)長(chang)的重(zhong)要引擎。

盡(jin)管(guan)城(cheng)鎮化率增(zeng)長放緩(huan)，但農村(cun)仍有數億(yi)人口要向城(cheng)鎮轉移。目前，我國戶籍人口城(cheng)鎮化率比(bi)常(chang)住(zhu)人口城(cheng)鎮化率要低很多(duo)(duo)，這涉及2億(yi)多(duo)(duo)人。解決他們的落戶、教育、醫療、住(zhu)房(fang)、社保等公共(gong)服務問(wen)題(ti)，需要大(da)量投(tou)資。

目前我國(guo)城鎮化率已達到67%

讓有錢且愿消費的人順利消費

NBD：《建議》提出清理汽車、住房等消費不合理限制性措施，這是基于怎樣的形勢判斷？其背后隱含的問題是此前地方政府的路徑依賴，還是治理能力的不足？

尹艷林：我曾說(shuo)過，當前(qian)擴大內需(xu)最簡單最直(zhi)接的辦(ban)法，是讓已具備支付能(neng)力且有(you)消費意愿的群體能(neng)夠順(shun)利消費。有(you)錢、想消費又不能(neng)消費，就是因為各種限制(zhi)抑制(zhi)了這(zhe)部分需(xu)求，比如汽車、住房限購等。

為有錢且愿(yuan)消費(fei)的(de)人釋放(fang)需求，這(zhe)(zhe)樣就可以(yi)直(zhi)(zhi)接帶動相關(guan)商品銷售，從(cong)而(er)擴(kuo)大總需求，進(jin)而(er)推動經濟增長，經濟增長反過來又帶動收入提升。雖(sui)然這(zhe)(zhe)不是唯一(yi)的(de)辦法，但是一(yi)條最直(zhi)(zhi)接、最簡單(dan)、最有效的(de)提振消費(fei)的(de)路(lu)徑。

這是基于現(xian)在的需要(yao)(yao)，也是落實(shi)此(ci)前中央(yang)既定部署的必(bi)然要(yao)(yao)求。擴大(da)內(nei)需要(yao)(yao)把提振(zhen)消(xiao)費放在首位，汽車、住房作為(wei)大(da)宗消(xiao)費代表，其帶動作用最(zui)為(wei)直接，見效更(geng)快、關聯更(geng)廣。

一旦限制放開、交易增加，肯定會帶來財政收入。但為什么還有地方沒取消，真正的問題在于治理理念與治理能力。不能簡單靠“堵”，而要“疏”。不合理限制就是“堵”，部分城市仍沿用“堵”式管理，以限制替代服務，屬于最原始的治理手段，效果有限且副作用明顯。《建議》在深入推進以人為本的新型城鎮化方面有一句很重要的話——“推進超大特大城(cheng)(cheng)市治理現代化”，講(jiang)的就(jiu)是這個(ge)問題。

NBD：在您看來，清理這些限制是會以一個全國統一的“大手術”方式推進，還是依然交給地方“小步慢走”？

尹艷林：這是中央明(ming)確提出(chu)的要(yao)求，相關部(bu)門和(he)地方應該會(hui)(hui)加(jia)快推進落實(shi)。比如汽(qi)車(che)領域的問題(ti)就涉(she)及交通等配套管理(li)能(neng)力能(neng)否跟上、治理(li)方式要(yao)不要(yao)變革等。另(ling)外，鑒于(yu)各地情況差異顯(xian)著，預計不會(hui)(hui)采取(qu)“一(yi)刀切”的全(quan)國“大手術”，而將交由地方在(zai)中央部(bu)署框架內制定具體方案，逐步實(shi)施(shi)。

需及時上調個稅起征點并優化稅率結構

NBD：有專家認為優化個人所得稅制度是激活內需潛力的關鍵抓手，可以定向減輕中等收入群體負擔。對此，您怎么看？您覺得在當前經濟形勢下，提高個稅起征點是否可行？

尹艷林：我(wo)一(yi)直主張(zhang)提高(gao)個(ge)人(ren)所得稅(shui)起(qi)征點(dian)，并(bing)適度下調45%的最高(gao)邊際稅(shui)率(lv)，個(ge)稅(shui)起(qi)征點(dian)可以提高(gao)到8000元(yuan)至1萬元(yuan)。

《建議》提到，我(wo)國就業和居民收(shou)入增(zeng)長壓力較(jiao)大。在(zai)這個(ge)(ge)背景下，要提振消(xiao)費，我(wo)認為通過提高個(ge)(ge)稅(shui)起征點、降低邊(bian)際稅(shui)率，讓(rang)有(you)關群體少(shao)繳點稅(shui)、多拿點收(shou)入，是增(zeng)加居民可支配收(shou)入的(de)(de)一個(ge)(ge)比(bi)較(jiao)有(you)效、直(zhi)接的(de)(de)辦法。

當(dang)然(ran)提(ti)高起征點、降低最高邊際稅率確實會減(jian)少財政(zheng)收(shou)入，但(dan)規(gui)模相對(dui)有限：一(yi)方(fang)(fang)面(mian)，我國個稅占稅收(shou)總收(shou)入比重(zhong)大約在8%左(zuo)右；另一(yi)方(fang)(fang)面(mian)，45%邊際稅率覆蓋人群極少，下調后對(dui)財政(zheng)影響可(ke)(ke)控。通過減(jian)稅這種“稅式支(zhi)出”方(fang)(fang)式直(zhi)接讓老百姓增加可(ke)(ke)支(zhi)配收(shou)入，更直(zhi)接更有效，不存(cun)在間接給(gei)誰(shui)發錢的問題(ti)，其效果(guo)優于財政(zheng)二(er)次分配。

相反，起征(zheng)點(dian)偏低(di)導致(zhi)中等收入(ru)群體稅負相對(dui)較重，且該群體受股(gu)市(shi)、樓市(shi)調整影(ying)響，財產性(xing)收入(ru)下降，房貸壓力增加(jia)，提(ti)高其可支配收入(ru)對(dui)提(ti)振(zhen)消費的邊際效應(ying)顯著。

因此，無論從必要性(xing)還(huan)是可行性(xing)看，再次上(shang)調起征(zheng)點并(bing)優化稅(shui)率結構都是需(xu)要及(ji)時推進的。

NBD：《建議》提出，提高資本市場制度包容性、適應性，健全投資和融資相協調的資本市場功能。有觀點認為，“十五五”期間，資本市場牛市有望成為提振消費的放大器。您怎么看？

尹艷林：中央的態度是(shi)明確的，但(dan)僅依(yi)靠資本市場還不足以支(zhi)撐擴大內需。股市上漲當然有(you)財富效應，但(dan)能否以及(ji)何時(shi)轉化為(wei)消費(fei)支(zhi)出，還需要經(jing)過多(duo)重傳導，存在不確定性(xing)。

投資要“見物又見人、物上要見人”

NBD：您多次強調有效需求不足是核心矛盾，《建議》提出以新需求引領新供給，這是否意味著政策重心從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轉向需求側激活？

尹艷林：不能(neng)這樣理解。《建(jian)議》提出(chu)，堅持擴大內需這個(ge)戰略基點，堅持惠民生(sheng)和(he)(he)促消(xiao)費、投(tou)資(zi)于(yu)物和(he)(he)投(tou)資(zi)于(yu)人(ren)緊(jin)密結合，以(yi)新(xin)需求(qiu)(qiu)(qiu)(qiu)引領新(xin)供(gong)(gong)給，以(yi)新(xin)供(gong)(gong)給創造新(xin)需求(qiu)(qiu)(qiu)(qiu)，促進消(xiao)費和(he)(he)投(tou)資(zi)、供(gong)(gong)給和(he)(he)需求(qiu)(qiu)(qiu)(qiu)良性互(hu)動。以(yi)新(xin)需求(qiu)(qiu)(qiu)(qiu)引領新(xin)供(gong)(gong)給并非簡單的需求(qiu)(qiu)(qiu)(qiu)側(ce)邏輯(ji)，而是強(qiang)調先通過(guo)多維度政策創造新(xin)的有(you)效需求(qiu)(qiu)(qiu)(qiu)，再由需求(qiu)(qiu)(qiu)(qiu)牽引供(gong)(gong)給升(sheng)級。

創造(zao)新需求跟“堅持惠民(min)生和促消費(fei)、投資(zi)于(yu)物和投資(zi)于(yu)人緊密(mi)結合(he)(he)”是相關(guan)的。惠民(min)生領(ling)域的大量政策(ce)都可以轉化為新增需求。無論是“兩(liang)新”政策(ce)，還是提高(gao)基礎養老金的措施，只要設計(ji)得當、與消費(fei)直接掛鉤，居民(min)拿(na)到錢就去消費(fei)，就能形成新的需求，從而催生新供給。所以這(zhe)里強調的是惠民(min)生政策(ce)要與促進消費(fei)相結合(he)(he)。

同樣，“投資于人”所指向的(de)教育、醫(yi)療、養老等民生短板(ban)，本身就會(hui)產(chan)生新的(de)需求，并帶(dai)動相關產(chan)業(ye)增長。

新(xin)(xin)供給(gei)創造新(xin)(xin)需求(qiu)方面，現(xian)在新(xin)(xin)一代(dai)手機、新(xin)(xin)能源汽(qi)車、智能家電等創新(xin)(xin)產品，正是通過供給(gei)端迭代(dai)激發潛在需求(qiu)。

近年(nian)來我國新能(neng)源汽車銷量(liang)持(chi)續增長

因此，所(suo)謂“政(zheng)策重心從供給側結(jie)構性改革轉向需(xu)(xu)求側激活”的說法并不準確，當前(qian)仍是圍(wei)繞擴(kuo)大內(nei)需(xu)(xu)這(zhe)一(yi)戰略基點(dian)，統(tong)籌供需(xu)(xu)兩端，政(zheng)策的重心在擴(kuo)大需(xu)(xu)求，供給側結(jie)構性改革與擴(kuo)大內(nei)需(xu)(xu)是兩個(ge)不同層(ceng)次的問題，不存在所(suo)謂“轉向”問題。

NBD：《建議》提出把投資于物和投資于人緊密結合。在您看來，未來五年什么樣的投資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投資于人”？

尹艷林：這里的關(guan)鍵詞是(shi)“緊密(mi)結合”。提(ti)出(chu)“緊密(mi)結合”并非簡單否定“投資于(yu)物”，而是(shi)基于(yu)發展階(jie)段變化作出(chu)的深化與拓(tuo)展。經過多年高強度建設，我(wo)國傳統基礎設施已具備相當規(gui)模，但我(wo)認為仍存在空(kong)間(jian)，特別是(shi)新基建，“十五五”期間(jian)仍會(hui)安排(pai)必要項(xiang)目，同(tong)時更加強調與“投資于(yu)人”的緊密(mi)銜接。

“緊密結合”就是(shi)不能把投資于物(wu)和投資于人(ren)(ren)割裂開，這里投資對象雖(sui)然依然是(shi)“物(wu)”，但最終服務對象是(shi)“人(ren)(ren)”。投資要“見物(wu)又見人(ren)(ren)、物(wu)上要見人(ren)(ren)”，既形成實(shi)物(wu)工作量，又直接惠及城鄉居民。

比如，新型城鎮化是(shi)(shi)投資于“物”——建(jian)學校、醫院、養老設(she)施(shi)、社區公共服務(wu)設(she)施(shi)等，但實(shi)際受益(yi)主體是(shi)(shi)“人”。原來(lai)一些地(di)方的形(xing)象工程、重(zhong)復建(jian)設(she)雖然“見物”，但和百姓福(fu)祉沒有(you)直接關系，所以不符合“緊密結合”的要求。

另外，還要注意(yi)“投資(zi)于物和投資(zi)于人緊(jin)密(mi)結(jie)合”與一般性(xing)民(min)生支出(chu)的區別，比如(ru)提高醫保或者養老(lao)金標準，雖(sui)然(ran)是(shi)(shi)老(lao)百(bai)姓(xing)受益(yi)，但不是(shi)(shi)投資(zi)；直接給(gei)老(lao)百(bai)姓(xing)發(fa)錢，也不是(shi)(shi)投資(zi)而是(shi)(shi)民(min)生支出(chu)。

NBD：在財政緊平衡的背景下，這對地方政府提出哪些要求？

尹艷林：這會倒逼地方政府在(zai)預算安排(pai)和(he)項目謀劃(hua)中，把(ba)讓老百姓更好地分享發展成果作為優先(xian)考慮。

地方(fang)財(cai)政(zheng)要(yao)調整(zheng)支出(chu)結構，合理提高公共服務支出(chu)占財(cai)政(zheng)支出(chu)比(bi)重。在投(tou)資(zi)(zi)方(fang)面，地方(fang)的投(tou)資(zi)(zi)項目里要(yao)盡可能增加二者緊密結合的項目，減(jian)少重復(fu)建(jian)設(she)和低(di)效產業(ye)投(tou)資(zi)(zi)。如果地方(fang)能把有限財(cai)力精準投(tou)向“物中見人(ren)(ren)、人(ren)(ren)得實惠”的領域(yu)，民生改進進度(du)快，老百姓受(shou)益就更加直接。

并非所有政府投資都要以效益為標尺

NBD：在投資思路方面，“十四五(wu)”規劃(hua)建議提出拓展投資空間，而“十五五”規劃建議則提出擴大有效投資，這是否是一種語義上的“收窄”？

尹艷林：我認(ren)為這是兩個不同的(de)維度，并(bing)(bing)非語義收窄。前者強調投資領域的(de)拓(tuo)展，后者強調投資總量(liang)的(de)擴大，二者并(bing)(bing)不存在直(zhi)接的(de)對(dui)比關系。

《建議》明確提(ti)出(chu)，“保持投(tou)(tou)資(zi)(zi)合理增長”“優化政(zheng)府投(tou)(tou)資(zi)(zi)結構(gou)，提(ti)高民生類政(zheng)府投(tou)(tou)資(zi)(zi)比重(zhong)”，這個要(yao)求(qiu)反映(ying)的(de)(de)就是投(tou)(tou)資(zi)(zi)于(yu)物和(he)投(tou)(tou)資(zi)(zi)于(yu)人緊(jin)密結合的(de)(de)問題。

盡管很多(duo)地(di)方(fang)政府都表示現在七(qi)成(cheng)以上支出用于民(min)生(sheng)，但(dan)其中不(bu)少為經常(chang)性支出，而非投資性支出。此次《建議(yi)》明確提出提高民(min)生(sheng)類政府投資比重(zhong)，旨在引導資金投向教育、醫療、養老(lao)、老(lao)舊小區改造等民(min)生(sheng)領域，確保投資既形成(cheng)實物資產，又惠及人民(min)群眾。

NBD：您如何定義“有效投資”？其核心標準是什么？

尹艷林：與“擴大(da)(da)有效(xiao)(xiao)投資(zi)”含義相近的表述還有“擴大(da)(da)有效(xiao)(xiao)益的投資(zi)”。我認為現在講前(qian)者比(bi)后者更加重要，“有效(xiao)(xiao)投資(zi)”范圍更廣。

當然，《建議(yi)》明確(que)提出“保持投(tou)資(zi)合理增長，提高投(tou)資(zi)效(xiao)(xiao)益”，這(zhe)是一(yi)個總(zong)的要求。但(dan)在具體項目上，并非所有(you)(you)政(zheng)府投(tou)資(zi)都要以微(wei)觀效(xiao)(xiao)益為標尺。公(gong)益性(xing)民(min)生項目本身就缺乏(fa)市場(chang)回(hui)報，但(dan)這(zhe)是政(zheng)府應該去投(tou)的，一(yi)些有(you)(you)效(xiao)(xiao)益的投(tou)資(zi)可(ke)以讓民(min)間資(zi)本去投(tou)。若過度(du)強調效(xiao)(xiao)益，反而(er)將(jiang)限(xian)制逆(ni)周期政(zheng)策空間，導致無項目可(ke)投(tou)。

特別(bie)是(shi)在當前階段，要(yao)強化逆周(zhou)期和跨(kua)周(zhou)期調節(jie)，實(shi)施更加積極(ji)的(de)宏觀政策，逆周(zhou)期就是(shi)由于沒(mei)有效益所以市場(chang)需(xu)(xu)求(qiu)少(shao)，這個時候就需(xu)(xu)要(yao)政府投資。因此(ci)，只要(yao)能夠拉動內(nei)需(xu)(xu)、形成實(shi)物工作(zuo)(zuo)量，對穩增(zeng)長、穩就業、穩預期產(chan)生積極(ji)作(zuo)(zuo)用(yong)，能實(shi)現逆周(zhou)期、跨(kua)周(zhou)期調節(jie)意圖的(de)投資，都應該看(kan)作(zuo)(zuo)有效投資。

NBD：如何從機制上避免新一輪的無效投資？

尹艷林：重點在于防止盲目重復建設。中央已明確提出“反內(nei)卷”，要求發展新質生(sheng)產(chan)力必須立足稟賦、因(yin)地制宜、科學論證，防止“一哄(hong)而(er)上”。

地(di)方政府應(ying)把有(you)限資金(jin)更多(duo)投向投資于物與(yu)投資于人緊密結合的(de)民生項目，既能提升居民福祉，又可以避免產(chan)業雷同(tong)造(zao)成的(de)資源(yuan)浪費(fei)。而對(dui)形象工程、脫離需求的(de)重復建設，則應(ying)堅決(jue)杜絕。

國有資本可適當退出一些傳統行業為民企留出空間

NBD：《建議》提出提高民間投資比重，在當前預期偏弱的背景下，您認為真正能夠增強民營企業長期信心的定心丸是什么？

尹艷林：當前的首要(yao)任(ren)務不是提高民間(jian)投(tou)(tou)資，而(er)是穩(wen)定民間(jian)投(tou)(tou)資。要(yao)增(zeng)強民企(qi)信心(xin)，宏觀(guan)經(jing)濟(ji)層面，經(jing)濟(ji)必(bi)須企(qi)穩(wen)回升，增(zeng)長預期要(yao)改善，企(qi)業才能看到(dao)可持(chi)續(xu)的市場(chang)需求和投(tou)(tou)資空間(jian)。

法律制度層面，必須全面落實民營經濟促進法，從法律和體制機(ji)制上確保民營企業平等使(shi)用生產要(yao)素、公平參與(yu)市場競爭、合(he)法權益(yi)得到有效(xiao)保護。

在改革方面，《建議》提到，完善民(min)(min)營企業參(can)與(yu)重(zhong)大項(xiang)目建設長效機制，發揮政(zheng)府(fu)(fu)(fu)投資基金(jin)(jin)引導帶動(dong)作用，其中“發揮政(zheng)府(fu)(fu)(fu)投資基金(jin)(jin)引導帶動(dong)作用”這一表述(shu)尤(you)為重(zhong)要，可能(neng)意味著(zhu)政(zheng)府(fu)(fu)(fu)基金(jin)(jin)可以直(zhi)接參(can)與(yu)民(min)(min)間投資項(xiang)目，為民(min)(min)資分擔風險、創造需求。

NBD：要提高比重，是否意味著會在一些由國企主導的領域，如能源、電信、基礎設施領域向民營經濟打開更大的門？

尹艷林：放寬準入是應(ying)該的。國(guo)(guo)有資本、國(guo)(guo)有企業(ye)(ye)應(ying)更多(duo)聚焦“三個集(ji)中”（向(xiang)關系國(guo)(guo)家安(an)全、國(guo)(guo)民經濟(ji)命(ming)脈的重(zhong)要行(xing)業(ye)(ye)和(he)關鍵(jian)領域集(ji)中，向(xiang)關系國(guo)(guo)計民生(sheng)的公共服務、應(ying)急能力、公益性領域等集(ji)中，向(xiang)前瞻性戰略性新興產業(ye)(ye)集(ji)中），不屬于(yu)“三個集(ji)中”的一些傳統行(xing)業(ye)(ye)可以適(shi)當退出，給(gei)民營企業(ye)(ye)留出投(tou)資空間。

近期，國(guo)務院辦公廳也印發了促進民間投資的文件，在擴(kuo)大準入方面，提到(dao)具有(you)一(yi)定收益的鐵路(lu)、核電等(deng)重(zhong)點領(ling)域(yu)項目(mu)，各地方規(gui)模(mo)較小、具有(you)盈利空間的城(cheng)市基礎設施領(ling)域(yu)新建項目(mu)，低空經濟(ji)、商業航(hang)天(tian)等(deng)領(ling)域(yu)，都(dou)支(zhi)持民間資本參與(yu)，這(zhe)對(dui)民間資本來說都(dou)是利好。

近年來民間資本固投有所(suo)收縮

要明確政府的干預邊界

NBD：《建議》強調，堅決破除阻礙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卡點堵點，對此您如何解讀？

尹艷林：“堅決”就是力度(du)(du)要大，標志著這(zhe)已由一(yi)般性工作要求上升為緊迫任務，凸顯中央對推進節(jie)奏和力度(du)(du)的進一(yi)步強化(hua)。

現(xian)行體制下，市場分割(ge)的深層矛(mao)盾仍(reng)未(wei)根除，統一大市場的構建面臨障礙。中(zhong)央對(dui)此高度重視。《建議》非(fei)常具體，細化到兼并(bing)重組、市場退出等制度，現(xian)在這(zhe)些方面確實有地方保護，存在卡(ka)點堵點。

NBD：要“堅決”破除，您認為中央需要有哪些硬手段？

尹艷林：這(zhe)就涉及財稅機(ji)制、統(tong)計(ji)制度、考核機(ji)制、利(li)益分(fen)配等深(shen)層次改革。

比如現(xian)行的分(fen)稅制，只要(yao)(yao)有分(fen)稅制就(jiu)涉及地(di)方(fang)(fang)利益，有利益就(jiu)有地(di)方(fang)(fang)保護，我(wo)們(men)能(neng)(neng)不能(neng)(neng)有懲罰機(ji)制破除(chu)這種地(di)方(fang)(fang)保護，那就(jiu)要(yao)(yao)明確政府(fu)的干預邊界。企業要(yao)(yao)遷(qian)出、破產(chan)、退市(shi)、被兼并都屬于(yu)市(shi)場行為，地(di)方(fang)(fang)政府(fu)不能(neng)(neng)設置(zhi)行政障礙。

《建議(yi)》強調堅持有效(xiao)市場(chang)和有為政府(fu)相結合(he)，并把有效(xiao)市場(chang)置于前面(mian)，正是要求政府(fu)回歸本位，減少對企業(ye)行為的(de)干(gan)預。只(zhi)有理順政府(fu)與市場(chang)的(de)關系，才能(neng)破(po)除統一(yi)大市場(chang)建設(she)中的(de)體(ti)制性障礙(ai)。

具(ju)體到如何破除地方保護，《建議》中已明確通過以(yi)下路(lu)徑進(jin)行統籌引導：

首先是完(wan)善有利(li)于統一(yi)大(da)市場建設的(de)統計、財稅(shui)、考核制度，就是要推動形成更(geng)加科學的(de)地方(fang)政府行為導向。

其次(ci)是優(you)化(hua)企業總(zong)部和分支機構、生產地和消費地利益分享，如果能很(hen)好地落(luo)實(shi)，就能對統一大市場建設形成實(shi)質(zhi)性推動。

當然，分(fen)稅制(zhi)帶來的(de)地方利益和(he)現行政績考核，都是深層(ceng)次的(de)體制(zhi)問題(ti)(ti)(ti)。這(zhe)些問題(ti)(ti)(ti)沒解決，要想解決治理方面的(de)問題(ti)(ti)(ti)肯定會有難度，所(suo)以(yi)改革(ge)是一個漸進的(de)過程。

現在中(zhong)央已(yi)釋放“堅決破除”的(de)(de)明確信號，具體落地(di)就要看相(xiang)關部門(men)和地(di)方(fang)(fang)政府(fu)能否在統(tong)計、財(cai)稅、考核等(deng)方(fang)(fang)面拿出(chu)可(ke)操作(zuo)的(de)(de)改(gai)革(ge)方(fang)(fang)案，改(gai)善現有的(de)(de)利(li)益導向，規范地(di)方(fang)(fang)政府(fu)經(jing)濟促進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