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jing)(jing)記(ji)者(zhe)｜肖純    每經(jing)(jing)編輯｜何小(xiao)桃    

圖片來源：新華社

這個國慶中秋假期，“雞排(pai)哥”李俊永熱度持續走高(gao)，成為互聯網上的熱門話題。

從“全家上陣”到(dao)“凌晨(chen)收攤”，從視(shi)頻道(dao)歉到(dao)央視(shi)采(cai)訪(fang)，這位來自(zi)江西(xi)景德(de)鎮(zhen)的(de)小攤主，一舉一動都受到(dao)外界高度(du)關注。

景德鎮(zhen)自然(ran)不想錯過這樣(yang)的“潑天富(fu)貴”，節前就聘請“雞排(pai)哥(ge)”擔(dan)任景德鎮(zhen)文旅推介官(guan)；當地城管部門(men)也迅(xun)速反(fan)應，為“雞排(pai)哥(ge)”成立工作專(zhuan)班維持(chi)秩(zhi)序，安排(pai)環衛專(zhuan)班及志(zhi)愿者等，應對假期人(ren)流高峰。

也因此，在(zai)不少人(ren)看來，“一個人(ren)帶火一座城”的神話(hua)，有望(wang)再次在(zai)景德鎮上演。

但(dan)其實(shi)，與此前突然走紅(hong)的淄(zi)博(bo)、天水等不同，景(jing)德鎮本(ben)身就是一座網紅(hong)城市(shi)。憑借陶瓷(ci)藝術(shu)、“無(wu)語菩(pu)薩”“景(jing)漂(piao)”、大(da)地藝術(shu)節等IP，景(jing)德鎮近(jin)年屢屢出圈，早已(yi)成為文藝青年眼中的下一個“大(da)理(li)”。

僅(jin)小紅(hong)書平(ping)臺，“景(jing)德鎮”相關話題的(de)瀏覽量就超50億次(ci)，比現(xian)象級網紅(hong)城(cheng)市淄博還(huan)高。作(zuo)為一座人口僅(jin)160萬(wan)的(de)小城(cheng)，過去兩年，每(mei)逢國慶(qing)黃(huang)金(jin)周都有超800萬(wan)游客涌入景(jing)德鎮，屢次(ci)出現(xian)人滿為患的(de)“盛況(kuang)”。

換(huan)句話(hua)說(shuo)，景德鎮其實不缺流(liu)量。“雞排哥”的突然(ran)走紅，對(dui)景德鎮來說(shuo)更(geng)像(xiang)是(shi)一場(chang)意(yi)外(wai)。

近一年景德鎮(zhen)“微信指數”表現

但另一方(fang)面，流量(liang)(liang)吸(xi)引了(le)全(quan)國的(de)目光，同時也放(fang)大了(le)城市(shi)的(de)瑕疵。在社交(jiao)平臺上(shang)，有不少(shao)游客(ke)“吐槽”景德(de)鎮(zhen)交(jiao)通擁堵、承載力差等問(wen)(wen)題。對這座城市(shi)而言，更需(xu)要思考(kao)的(de)問(wen)(wen)題是，當再次站在聚光燈下(xia)，能否經受流量(liang)(liang)考(kao)驗？

不缺人氣

剛(gang)剛(gang)過去的國慶(qing)中秋長假，“千年瓷都”景德鎮刷屏的不是瓷器(qi)，而是“雞排哥”。

圖(tu)片來源：視頻截圖(tu)

“雞(ji)排哥”常年在景德(de)鎮某(mou)中學附近(jin)擺(bai)攤賣雞(ji)排，因親切幽默的服務態度、對(dui)消費者持(chi)續輸出的情(qing)緒價值(zhi)，以(yi)及不失(shi)原則的經(jing)營理念(nian)(比如學生便宜1元)，在線(xian)上線(xian)下迅(xun)速走紅。

“你們別把青春(chun)耗在(zai)等(deng)雞排上，但我(wo)的(de)雞排值得等(deng)”

“你可(ke)以拒(ju)絕我(wo)，但是請你不要拒(ju)絕美味”

“如果(guo)不及(ji)時吃，導致雞排(pai)不脆，我將停止對你的(de)售賣(mai)”

……

“雞排(pai)哥”嘴邊(bian)掛著不重樣的(de)(de)網(wang)梗和(he)金句，讓很多消費者現(xian)場感慨：“6元的(de)(de)雞排(pai)，600元的(de)(de)情緒價值(zhi)。”

“雞排哥”的爆火(huo)，讓景德(de)鎮嗅到機會(hui)。

9月28日，景德(de)鎮官(guan)方聘請“雞排哥”作(zuo)(zuo)為景德(de)鎮文旅推介官(guan)。昌江區文旅局迅速(su)跟上，拿出“一攬(lan)子計劃(hua)”想接住這波熱度；當(dang)地(di)城管(guan)部門(men)更是火速(su)成(cheng)立(li)“工作(zuo)(zuo)專班(ban)”維(wei)持秩序，“十一”期(qi)間還加派人手。

當地(di)“嚴陣以待”的(de)必要性很快得到(dao)驗證。國慶(qing)期(qi)間，“雞(ji)(ji)排(pai)哥(ge)”攤位前的(de)長(chang)隊(dui)經常排(pai)到(dao)百米開外，不僅是來(lai)自全國各地(di)的(de)游客，甚至有從上(shang)海專程趕來(lai)的(de)外國游客，直(zhi)言“為吃到(dao)雞(ji)(ji)排(pai)，哪(na)怕等三(san)小時(shi)、三(san)天、三(san)周都愿意”。

在(zai)“雞(ji)排哥”的帶(dai)動下(xia)，景(jing)德鎮北站提(ti)前開(kai)啟(qi)“假期模式”，9月25日至29日，發送旅(lv)客數(shu)較(jiao)去年同(tong)期增(zeng)(zeng)長19%。去哪(na)兒數(shu)據顯示，10月1日，景(jing)德鎮酒店(dian)入(ru)住量(liang)較(jiao)去年同(tong)期增(zeng)(zeng)長30%。

更多文旅數據還有待(dai)公布，“一個人能否帶火一座城”也(ye)有待(dai)最(zui)終數據的(de)檢驗。但在(zai)去年(nian)和(he)前年(nian)的(de)國(guo)慶黃金周，景德鎮7天接待(dai)游客都超過800萬人次。

這個(ge)數字，與另一網紅城市洛(luo)陽(yang)同期(qi)游客(ke)規模相(xiang)當，而景德(de)鎮2024年常住人(ren)口僅160萬人(ren)，洛(luo)陽(yang)則有(you)約700萬人(ren)。

這也(ye)意味(wei)著，即(ji)便沒有(you)“雞排(pai)哥”，景德鎮的人氣都(dou)可謂火爆(bao)。

根據江西(xi)統計年鑒，2023年，景德鎮接待國(guo)內外游客5896.35萬人次，約為常住人口的36.5倍；旅(lv)游總收入709.14億元(yuan)，同期其(qi)GDP也僅為1201.10億元(yuan)。

既然(ran)如此，景(jing)德鎮為何依然(ran)對(dui)“雞排哥(ge)”如此重視？

瞻勝傳(chuan)播創始合(he)伙人(ren)、CEO龐瑞指出，與淄博(bo)、天水等城市不(bu)同(tong)，景德鎮(zhen)是“千年瓷都”，擁有(you)豐富的旅游資源，本身就是世界(jie)級旅游目的地，其(qi)實(shi)不(bu)缺(que)人(ren)氣(qi)。

不(bu)過，景德鎮也面臨城(cheng)市IP單一(yi)(yi)的問題——其所有(you)城(cheng)市品牌與形象幾乎(hu)都圍繞(rao)陶瓷展開(kai)，外人(ren)對城(cheng)市的煙火氣和(he)人(ren)情味缺乏印象，“雞排哥”正好補齊了這(zhe)一(yi)(yi)點。

在龐瑞看(kan)來，當地對“雞排哥”的(de)重視，或有豐富文旅產(chan)品線的(de)考量，讓外人(ren)知(zhi)道來景德鎮除了感受陶(tao)瓷文化(hua)，也能感受城(cheng)市(shi)的(de)人(ren)情味與煙(yan)火氣(qi)，城(cheng)市(shi)形象也因此變得(de)更加豐富與立(li)體。

走紅(hong)已久

相比“一(yi)朝爆火”的(de)(de)網紅(hong)城市，景德鎮的(de)(de)走(zou)紅(hong)顯得(de)更加“細水長流”。

景德鎮陶溪(xi)川文創街區(qu) 圖片(pian)來源：楊歡 攝(she)

2023年，“無(wu)語(yu)菩薩”走紅網絡。“無(wu)語(yu)菩薩”真名“沉思羅漢”，為瓷器(qi)藝(yi)術大師曾龍(long)升(sheng)所作《釉下(xia)加彩十八羅漢塑像》中的(de)一件。收藏“無(wu)語(yu)菩薩”的(de)景德鎮中國(guo)陶(tao)(tao)瓷博物館(guan)，是國(guo)內首家陶(tao)(tao)瓷專題博物館(guan)。

“無(wu)語菩薩”像極了(le)很多(duo)人的精神狀態，因此吸引無(wu)數(shu)人前往(wang)景德鎮(zhen)“打卡”一睹(du)真容。

當時(shi)，在小紅書文旅熱詞(ci)排行榜(bang)中，景德鎮(zhen)一度(du)躍升(sheng)至熱搜榜(bang)第(di)二位，僅次于上海迪(di)士(shi)尼。

實(shi)際上，在很多人眼中，景德鎮不只(zhi)是一個旅(lv)游目的地(di)。它甚(shen)至被(bei)視(shi)為下一個“大(da)理”，代表著(zhu)一種生活方式。

過去(qu)10年(nian)(nian)，景德鎮人口呈凈(jing)流入態勢，新增人口13.6萬，其中八成(cheng)是年(nian)(nian)輕人，常年(nian)(nian)在此創業的超五成(cheng)是“90后(hou)”，一半以(yi)上(shang)來(lai)自省外乃至國外。

數據(ju)顯示，在景德鎮不足90萬(wan)的城(cheng)區人口(kou)中，有6萬(wan)“景漂(piao)”。

“漂(piao)”在(zai)(zai)(zai)現代語境里往(wang)往(wang)是大城市的后綴，如北(bei)漂(piao)、滬(hu)漂(piao)。盡管景德(de)鎮(zhen)與京(jing)滬(hu)完全不在(zai)(zai)(zai)一個能(neng)級，但“漂(piao)”在(zai)(zai)(zai)景德(de)鎮(zhen)的原因，卻與“漂(piao)”在(zai)(zai)(zai)京(jing)滬(hu)類似(si)。

創立于(yu)1910年的(de)景德鎮陶瓷大學是中(zhong)國唯一一所(suo)以陶瓷命名的(de)藝術大學，許多學生在大一、大二就成立自己的(de)設計工作室。

2022年，景德鎮(zhen)打造了藝美(mei)產業園，作為中國美(mei)術家協會(hui)和國內“八大美(mei)院(yuan)”的創作基地。全國八大美(mei)院(yuan)的師生(sheng)，都可(ke)以申請到景德鎮(zhen)開展研(yan)創駐場的學習。

中(zhong)國(guo)藝(yi)術研(yan)究院藝(yi)術學研(yan)究所(suo)名譽(yu)所(suo)長方李莉在(zai)景(jing)德鎮做的(de)田(tian)野考察記錄顯示，目前(qian)景(jing)德鎮方圓30平方公里以內，在(zai)不同(tong)的(de)村莊、街區有(you)130多個(ge)手(shou)工藝(yi)集群，絕大多數是這(zhe)十多年(nian)落戶的(de)年(nian)輕人。近10萬(wan)以陶(tao)瓷創意及相(xiang)關產(chan)業(ye)為生(sheng)的(de)年(nian)輕人，活躍在(zai)這(zhe)座城(cheng)市(shi)。

這(zhe)也進一步(bu)帶動(dong)了景德(de)鎮(zhen)文旅(lv)產業(ye)的發展(zhan)。

重(zhong)金改(gai)造(zao)的陶溪川，成為景德(de)(de)鎮(zhen)的“798”；景德(de)(de)鎮(zhen)北站以(yi)及高鐵(tie)的開(kai)通(tong)，增強了(le)景德(de)(de)鎮(zhen)與省會南昌(chang)以(yi)及杭(hang)州、上海的通(tong)達度；“藝(yi)術(shu)在(zai)浮梁”大地藝(yi)術(shu)節近來(lai)也是(shi)名聲大噪……

景德鎮高鐵站 ?圖片來(lai)源：楊歡 攝

去年(nian)，央視(shi)春(chun)晚(wan)上的舞劇《瓷影(ying)》吸(xi)引不少(shao)游客前往景德(de)鎮(zhen)“碰(peng)瓷”。今年(nian)，景德(de)鎮(zhen)“春(chun)節申遺紀念碗”更是接連亮相(xiang)央視(shi)春(chun)晚(wan)、元宵晚(wan)會(hui)。

龐(pang)瑞表(biao)示，從景德(de)(de)鎮陶瓷大(da)學到藝美產業園，從陶瓷川到浮梁大(da)地藝術(shu)節，景德(de)(de)鎮始終圍(wei)繞“陶瓷文(wen)化(hua)”這一母題(ti)挖(wa)掘潛能，通過(guo)文(wen)化(hua)創新(xin)持續出圈。

從(cong)這(zhe)個角度而言，說景德鎮是(shi)“資深網紅城市”，其(qi)實(shi)也不為過。

流量考驗(yan)

不過龐(pang)瑞也指出，“景(jing)德鎮(zhen)過去的(de)(de)出圈，都是基于(yu)歷史文化(hua)與手工藝傳承，基于(yu)藝術與設計(ji)衍生開來。相比之下，‘雞排哥’爆火更(geng)像(xiang)一個意外(wai)，充滿了偶然性。但‘雞排哥’更(geng)符合當下的(de)(de)網(wang)紅邏輯，他更(geng)接地氣(qi)，更(geng)容易(yi)引起廣泛(fan)傳播。”

這也讓景德鎮面臨重(zhong)要的(de)選擇題，是打造(zao)“文藝烏托邦(bang)”，還(huan)是做(zuo)“大眾目的(de)地”？

圖(tu)片(pian)來源：楊歡 攝

龐瑞(rui)認為，“景(jing)漂”代表的文藝范，以(yi)及“雞排哥(ge)”代表的煙火(huo)氣(qi)，二者(zhe)并不(bu)沖突，主要還是要看城市對(dui)不(bu)同品牌與形象的運(yun)營(ying)能(neng)(neng)力。而且(qie)，借(jie)助“雞排哥(ge)”當下強大的引流(liu)能(neng)(neng)力，景(jing)德鎮的小眾藝術(shu)與小眾打卡地，也(ye)能(neng)(neng)被(bei)更多發(fa)現與推廣。

而(er)無論哪種選擇，景(jing)德(de)鎮(zhen)的當務之急都是：如(ru)何更好地接(jie)住(zhu)流量？

事實上(shang)，近(jin)年來，景(jing)德鎮(zhen)因為基(ji)礎(chu)公共服務問題，引發的輿情不少。就(jiu)在9月(yue)17日，有網友發帖(tie)稱，國(guo)慶期間景(jing)德鎮(zhen)一家酒店房價(jia)高(gao)達約1000元(yuan)，而9月(yue)份(fen)同房型價(jia)格僅90元(yuan)左右(you)，漲幅超十倍。

查詢社交(jiao)媒體平臺上(shang)對景德鎮的“吐槽”不(bu)(bu)難(nan)發現(xian)，游客們的抱怨的非常集中(zhong)：交(jiao)通擁(yong)堵不(bu)(bu)好(hao)打車、商業化(hua)太過(guo)嚴重、城市衛生環(huan)境(jing)差，旅游承(cheng)載力不(bu)(bu)行等等。

流(liu)量(liang)的涌入在吸引全國目光(guang)的同時，也放(fang)大了城市(shi)的瑕(xia)疵，這些(xie)瑕(xia)疵又會通過短視頻和社交平臺迅速擴散。對于經濟總量(liang)和人口規(gui)模在江西均排名靠(kao)后的景德鎮(zhen)而言，其龐大的游客數量(liang)，無疑是(shi)對城市(shi)承載能力的巨(ju)大考驗。

社交媒(mei)體平(ping)臺上對景德鎮的吐槽(cao)

龐(pang)瑞指出(chu)，中國人(ren)假期比較集(ji)中，游(you)客呈現明顯的“鐘擺效應”。如(ru)果(guo)按旺季“波(bo)峰(feng)”配(pei)置車站規模和酒店(dian)數量(liang)，在淡(dan)季會造成(cheng)巨大(da)的浪費。為此能做的是拉長“波(bo)峰(feng)”，不要只盯(ding)著幾個長假。

具體到景德鎮，在他看來，與大理、敦煌等(deng)西部(bu)城市不(bu)同，景德鎮位(wei)(wei)于南方中心位(wei)(wei)置，距離長(chang)三(san)角及中三(san)角(武漢、長(chang)沙、南昌)都不(bu)遠，完全可以(yi)立足區位(wei)(wei)優勢，開發周末短途旅游。

與此同(tong)(tong)時(shi)，通過合理(li)設計旅游(you)產品與路(lu)線，同(tong)(tong)周(zhou)邊的南(nan)昌、九江、廬山、婺(wu)源、黃山形成聯動，共同(tong)(tong)做強口碑。

眼下(xia)，景德(de)鎮對(dui)“雞排(pai)哥(ge)”的(de)善(shan)待，對(dui)煙火氣(qi)的(de)呵護，固然(ran)值得(de)點贊(zan)。而如果能借此倒逼城市(shi)營(ying)商環境改(gai)善(shan)、公(gong)共服(fu)務(wu)優(you)化(hua)、承載能力提升，或許是更(geng)值得(de)思考的(de)關鍵(jian)所(suo)在。

記者|肖純

編輯|何小桃?杜(du)恒峰(feng)

校對(dui)|許紹(shao)航(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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